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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版:長征副刊 PDF版下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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兵在掌上閱 亮劍彈指間

愛在山南之南


■高麗媛

8月的一天,西藏,山南。這是高原一年中的好時候,少校軍官張璐所在的邊防連隊此時一派忙碌。打掃衛(wèi)生,布置營區(qū),給簡陋的宿舍貼壁紙、換床單……那條叫“開飯”的軍犬似乎也受到感染,特別興奮,搖著尾巴在營區(qū)亂竄。他們并非要迎接什么首長,而是要招待一位準軍嫂——張璐的女友。這里常年不大能見到異性,漂亮的嫂子來探親,每個人都像要過節(jié)一樣。

張璐就怕未婚妻覺得西藏不好,怕她對自己的職業(yè)感到失望,簡直比迎接首長檢查還緊張。

他們是相親認識的。

相親那天,張璐實在太忙了。他要在南京搭飛機到成都轉機,七八個戰(zhàn)友在南京等著他參加聚會,女孩也在南京上班。飛機起飛前只有半天多時間,是見戰(zhàn)友還是見女孩?這實在是個問題。于是,他只能“順便”相個親,把女孩約到了與戰(zhàn)友見面的房間里。女孩推門而入,一眼看見七八個“大平頭”,便直愣愣地問:“哪位是張璐?”后來,張璐反復回味那一瞬間,他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像是高原的陽光,直接而強烈。

推開門的那一剎那,李妍希的眼光并非是完全茫然的,有一個人正直而利落,眼神溫暖,他是張璐嗎?據說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之一便是“你暗戀的人也在悄悄喜歡你”,那么“你看上的人正好要和你相親”也是相當美好了,更不用說對方還對你一見鐘情了。這頓飯吃得相當愉快。

幾個小時后,飛入云霄的航班把李妍希拉回了現實。她思量著,自己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,不可能只因為有感覺就去談一場不著邊際的戀愛。那一端的張璐,也反復思考著。他知道,姑娘跟著他——一名邊防軍人,注定是要受苦的??墒沁@激蕩在心頭的愛情的感覺,他決定要“自私”一回。

在西藏10年,寂寞的邊防生活讓張璐養(yǎng)成了寫信的習慣。“這兒除了天特別藍之外,冬天寸草不生。但有一種小花,叫格?;āT瓉?,它并不屬于高原,由于偶然的緣分來到高原后,它有了一個美麗的名字。格桑梅朵,格桑,意為美好的時光。梅朵,意為美好的花朵?!睆堣垂亲永锸莻€浪漫的人,蒼涼的西藏山南,被他描繪得讓人向往,也深深打動了李妍希,她想了解西藏,了解軍人,更想了解邊防軍人張璐。

愛上一名邊防軍人,她要承擔的遠不止距離這個問題。事實上,張璐所在的環(huán)境和從事的工作極度艱苦和危險。他所在的哨位只有5個人,守著巴掌大的營區(qū),每隔兩天,要背著背囊來回走上4個小時,爬上3197個臺階運送主副食。移動信號幾乎沒有,靠在玻璃上有一格信號,勉強能發(fā)個短信。一年難得見到太陽,到處都很潮濕,很多人得了風濕。周邊沒有居民,出行十分困難,信息也十分閉塞。

李妍希沒有逃開,不但決定與他一生相守,更是從心底接受和敬佩他的職業(yè)。她牽掛著他的身體,他的安全,但從不勸他放棄。對于邊防軍人來說,最大的安慰便是愛人的支持和理解。高原缺氧,會導致指甲凹陷、脫發(fā)、心肌變大,這些都是不可逆的損害,并且會造成免疫力下降、記憶力衰退。影響最大的是高原后遺癥,長時間在高原工作的官兵回到內地后無法適應,治愈后也只能留在高海拔地區(qū)生活。這些在張璐身上都有體現。休假在家的時候,李妍希發(fā)現他睡不好覺,頭疼,有一次她在衛(wèi)生間發(fā)現幾滴血,張璐擦干凈鼻血,云淡風輕地說:“經常的,沒事?!彼裁匆矝]說,把丈夫拉過來緊緊抱住。

對于李妍希來說,最大的煎熬就是對愛人的思念,特別是當他遭遇危險的時候。邊防巡邏任務十分繁重,巡邏時間1至6天不等。因為不能帶手機,李妍希要求張璐每次巡邏的時候,或長或短都要給她寫封信。2015年,張璐在西藏最險的巡邏道路——阿相比拉巡邏路上遇到了險情。那是一條犧牲過3名戰(zhàn)士的巡邏道,站在懸崖邊,隱約聽到懸崖底奔騰的河流聲,張璐感到腿在發(fā)抖,身邊的戰(zhàn)士相互說笑著壯膽,說“今天要傲視刀背山,笑過老虎嘴”,他們順利過去了。

張璐不知道,在讀這封信的時候,李妍希是怎樣的淚流滿面。妻子擔心丈夫,她偷偷查過,阿相比拉的意思是“魔鬼都不愿去的地方”,在這樣的地點巡邏,要冒多大的風險啊。那一刻,她多么想立刻出現在他身邊,抓住他,抱緊他。因為無法陪伴,所以更加想去呵護。因為無法相守,所以更加想去相愛。

相守,不在于朝朝暮暮。

“見字如面,已是深秋。雖然才分開短短14天,卻已感覺許久不見,十分地想念?!?/P>

“不覺已愛上你600天了。在我愛上你之后,每一封信都是情書,在你愛上我之后,每一封信都是思念。這不長的日子里,是我最開心的時光?!?/P>

“我躺在睡袋里,聽著潺潺的河水聲,透過微弱的亮光,隱約看著雨水從頭頂的塑料布上流下來,感覺整個世界靜止了一般,像在做夢。每當這個時候,就很想你?!?/P>

那一封封靜靜躺在床頭的信,是李妍希平淡日子里的糖果,拿出一顆就能甜上半天。她知道,雖然自己一個人在南京城里,一個人工作、吃飯、睡覺,過著已婚“單身”生活,但被另一個人時刻牽掛著,盡管是在千里之外,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孤獨。

“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?!边@是當前年輕人普遍的愛情觀??墒菍τ趶堣春屠铄碚f,這是目前無法奢求的。從認識到結婚,他們真正相處的日子只有幾十天。李妍希覺得,她和張璐的愛情,不是朝朝暮暮的小情小愛,而是跟國家安寧、跟戰(zhàn)友生命有關的升華之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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