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常說,“兒童是祖國的花朵”“孩子是未來的希望”。在屬于兒童的節(jié)日里,身在軍營的我們更多地把鐵血柔情寄予可愛的孩童,更多地想起那些遠遠近近的軍娃們。說起祖國的花朵,就仿佛嗅到了芬芳,看到了收獲;想到美好的希望,肩頭就多了沉甸甸的責任,心中油然升起深情的祝福。請關注今日出版的《解放軍報》的文章——
軍爸軍媽的陪伴,是送給軍娃最好的“六一”禮物。 廖 鍵攝
那座大院,那幫軍娃……
■勾敬銘
前幾天,受戰(zhàn)友委托帶他5歲的兒子樂樂到部隊幼兒園參加軍旅詩詞吟詠比賽。當聽到一個孩子抑揚頓挫地朗誦唐朝詩人王昌齡的《從軍行》時,不知為何,我竟然眼眶不覺潮濕了起來,思緒隨之飛回到20多年前我那色彩斑斕的大院童年。
在軍娃們的意識里,家,不單單是三口人的小家,更是百十來號人的大家
那時,我的爸爸是武警河南總隊的一名軍人。我家就住在總隊大院里的一棟筒子樓里。
住在我家樓上的趙鵬,和我是“一個鍋里攪馬勺”的兄弟。他下來找我玩之前,總會在自己家地板上蹦上幾蹦、跺上幾腳,我在樓下立馬就能接收到“信號”。有一次,他來找我,正趕上我在吃媽媽給我煮的方便面。那個牌子的方便面有一袋香油調料,能讓普通的泡面色香味俱全,在20世紀90年代也算稀有食品了。趙鵬被惹得饞蟲直冒,在我碗邊兒轉著圈地聞味兒。媽媽見狀,二話不說把面從我眼前端走遞給了趙鵬。趙鵬端起碗,一口氣吃了個精光。就為這事兒,我們友誼的小船差點翻了。
一個大院里住著,真的就是一家人。每到傍晚時分,各家在樓道里支起煤氣灶燒飯。你家的胡蘿卜炒肉、我家的酸辣土豆絲、他家的麻婆豆腐……整個樓道里煙霧繚繞,各種飯菜的味道混雜在一起,正是百口大家的味道。而同吃著“百家飯”的軍娃們,從此便有了一種不依賴血緣來維系的真情。
誰說部隊里只有直線加方塊的枯燥?大院里的奇聞樂事編織出軍娃們的歡聲笑語
受父輩們的影響,大院里的孩子都有種尚武情結。各家各戶的男孩兒人手一把BB彈手槍,見面就愛玩打仗的游戲。
那年冬天,我們密謀攻山頭,誰把赤旗插在樓前的假山上,誰就是大將軍。至于用意,用現(xiàn)在的話講,叫“刷存在感”。
“布谷!布谷!”夜色降臨,鳥叫為號。按照既定方案,“偵察參謀”龍龍上前與哨兵攀談,想方設法吸引對方注意力,另一邊,則由“總指揮”毛孩帶隊,伺機“闖關”。
誰知,龍龍爸加完班回家,恰巧遇見鬼鬼祟祟的龍龍,二話不說,朝龍龍腚上就是一腳。被拎在半空中的龍龍邊哭邊喊:“黃沙百戰(zhàn)穿金甲,不破樓蘭終不還?!泵⒁妱莶幻?,撒丫子逃跑了。群龍無首,行動宣告失敗。
這件事后,龍龍名聲大噪,取代毛孩成為孩子們的“頭頭”。而《從軍行》則成為我繼《靜夜思》和《憫農(nóng)》之后學會的第三首唐詩。
在部隊大院里似乎特別容易結下“革命友誼”,有與男孩子的肝膽相照,也有與女孩子的兩小無猜
我的鄰居月月,是個精靈古怪的丫頭,特招院里大人的喜歡。而我卻老實巴交,加之生得細皮嫩肉,叔叔阿姨老管我叫“唐僧”。
一次,我正在樓下拿放大鏡燒螞蟻玩,遇到了最愛逗小孩兒的劉叔。只見他拿鑰匙在地上畫了個圈兒,沖我厲聲喊道:“唐僧,給我進圈兒里,老實待著!”這不大不小的玩笑可把我嚇壞了,只好乖乖地蹲在圈兒里一動不動。正當我無助時,月月從大樹后頭“噌”地躥了出來,大聲向劉叔喊:“你再敢欺負他,我就告訴我爸,讓你五公里不及格!”月月的爸爸是司令部的參謀,每季度機關干部體能考核都由他們組織。劉叔叔又氣又笑,大步流星地走開了。
不得不承認,打那以后我對月月有一種莫名的依賴,一起外出玩耍時總是緊緊地攥著她的小手。后來,我媽很“不厚道”地把我這個小秘密在大院里宣揚了開來。從此,與她的“緋聞”直至我17歲上大學前都沒有斷過。
多年以后,早已長大成人的我們雖說有人風光,有人落魄,但相攜相扶的好傳統(tǒng)一直都保留著。大家并不因境遇的不同而改變對昔日玩伴的態(tài)度——“兄弟,有事您說話,一個字——幫!”
部隊里的人和事似乎天然就有一種強大的教化功能,讓我們懂得了何為責任和使命
大院里有個事兒曾讓我一度覺得不理解。為什么家屬騎車通過崗樓時,總要把腿繞過后座,單腳點地,再跨回去蹬車通過?我跑去問我媽。我媽反問我:“叔叔為我們站崗累不累?表示尊重該不該呀?”噢,我懂了。
叔叔們是可愛可敬的,但我們還是時不時愛搞個惡作劇。有一次,我們在訓練場的單杠下面精心構造了一個陷阱。一個戰(zhàn)士來了,還沒上杠,就跌了進去。遠處,我們放聲大笑。后來我們才知道,那個叔叔原本就有舊傷,這次又崴了腳,加重了傷情。門診部的醫(yī)生問他是怎么傷的,他只說是自己不小心。他當然知道是我們這幫小屁孩兒干的……為叔叔一個多月不便走路,我們內(nèi)疚了好久;為叔叔大人大量、不愛告狀,我們更感動了好久。
記不得哪年,某地發(fā)生惡性事件,各單位的官兵奉命在大院集結,登車出發(fā)。我們靜立路旁,目送一輛接著一輛的卡車從身邊呼嘯而過。此時,沒有一個小孩兒打鬧嬉笑。在那種凝重的氛圍中,我隱約感受到了正義、責任、榮譽和使命。
“叔叔,叔叔,爸爸說你不穿軍裝了,你是不是當逃兵了?”已經(jīng)走下講臺的樂樂睜大眼睛望著我,像是在質問。這冷不丁的一句話,讓我從童年的夢中驚醒,回到現(xiàn)實。
是啊,為什么轉業(yè)?生在大院,長在大院,接觸的人和事全都有關大院,軍娃身上打著深深的兵烙印,以至于兵心的萌發(fā)是那樣的順其自然,以至于選擇軍旅是那樣的天經(jīng)地義。
我沒法向樂樂解釋“三十萬分之一”的完全含義,紅著眼睛問這個生在新時代的軍娃:“樂樂,你長大后要當兵嗎?”
“那當然!”樂樂不假思索。